2025-09-04 17:02:56
东北的冬天有一股冷空气味儿。这话像废话,但任何一个东北人在冬天从远方回到东北,都能迅速体会到这股直入脑中的味道。这味儿就像是将有一点甜的长白山泉水稀释了一百倍。特意想闻的时候永远闻不到。但一不留神,就能嗅到一股若即若离的冷冽与清甜。在这样的冬天里,脸会硬,说话会有阻滞。从外面进屋,手指需要至少解冻半个小时才能流畅的写字。
23 年秋
曾经许多年,这就是我对东北的理解。这是一种基于生活体验的理解。在谈过去几年重新回到东北的感受之前,我应该先说说小时对东北的回忆。因为这些记忆与经验是我之后用来丈量东北的原点。不过与其说是对东北的回忆,其实主要是对长春的。
长春历史不长。千禧年其他地方都在庆祝新世纪的到来,长春在庆祝新世纪的同时顺便庆祝自己建城 200 周年。一八零零年清廷谕令,设置长春厅,隶属吉林将军管辖。长春市政协还出过一本书,就叫《长春二百年》。这其实应该是我详细了解长春的第一次机会,但没把握住。那时候有一家经常去的书店,印象里书店充满了这本书的宣传。甚至书店里都变成了那本书封面一样的的淡蓝色。去了多少次,我也没买。
因为我那时候对了解家乡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回忆里也充满错误:我记忆中的庆祝建城,比实际情况晚了七、八年——我总以为这是在小学四五年级,也就是零七零八年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是千禧年);那本书也不是淡蓝色的,而是土黄色。所以第一次搜索建城二百周年纪念活动和这本书的时候,怎么也查不到——因为活动举办时网络还不发达,大部分都是纸质资料。错误的回忆却告诉我这是一个网络兴起后发生的事情。缘木求鱼了五分钟,才修正了记忆。可见回忆并不靠谱。
我出生在长春市南湖公园对面的小区里,所以我爸和我说童年时代我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带我去里面转悠。这事儿我是真记不住了,但从小的印象里长春的树就特别多。后来我全国出差,到各种经济开发区都很不适应。因为这种新区经常是宽阔的路,两边还来不及种一棵树。一个地方要是没有树,它没有为人的感受做考虑。当时家对面南湖公园的入口正好是一片白桦林,就加深了我对长春全是树的印象。这也解答了我后来的一个疑问:为啥长春别名是「北国春城」?
长春虽然叫长春,但春天特别短。长春这个名字更适合作为昆明的形容词。这个疑问总是困扰着我,但懒得查(像很多事一样)。有一天我被动的知道了这个知识:叫「北国春城」是因为树多、绿化率高,而不是真的在和昆明比春天。
那时候我上小学,刚开始萌发起对很多东西的意识。比如对于家乡朴素的自豪感,绿化率高就让我感觉很好。原来家乡和其他城市相比也有特长。我看到南湖是全国最大的城市公园,感觉比自己的奖还开心:那可是我家对面的公园!虽然不知道具体与我何加焉。但我从小在里面溜达,肯定有点意义,只是此刻还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南湖公园是个东西,是长春的象征。可紧接着我就在历史书中学到了嘉兴也有一个南湖。这怎么可能!南湖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吗?如果有,那也是抄的我们。经过我的主动搜索,不得不失望的承认长春南湖才是后来者,最开始都不叫这个名字。我一并发现,南湖公园是第二大的,第一大的城市公园是颐和园。我安慰自己说那也行啊,颐和园什么地位,长春能排第二不错了。
但问题是长春怎么什么都是第二啊?有个大人和我说长春市中心的文化广场,是中国第二大,第一大是天安门广场。建城二百周年的年底,长春本地商业集团欧亚开了一家叫欧亚卖场的超大商场。欧亚骄傲的说这是全球最大的室内购物中心。但之后的很多宣传里变成了亚洲最大。我好奇是为啥,发现原来最大的室内购物中心在加拿大,所以欧亚卖场最多算全球第二大。这显然不如亚洲最大好听。
再后来,我陆续发现这些都是扯淡。南湖公园在很多数据里连中国前十都算不上;文化广场全国第二大这似乎就是那个大人随口说的。至于欧亚卖场,它不断飘乎在全国最大、亚洲最大、世界最大等各种修辞里,根本没人真的在乎它是第几大(不过确实大)。
随着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家乡长春展开了解,就开始对这里逐渐失去兴趣:要说风景,大江大河都没有,母亲河伊通河还是靠水坝憋出来了一段勉强维持;高山也没有,这地方太适合种地了,周边全是玉米;冬天的雪景呢?似乎一直被隔壁的黑龙江压了一头。城市建设吧,转盘多,天天堵车。哎,我的家乡怎么如此乏善可陈。小孩可能都会干这事儿,暗自打量这个城市。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出身默默加减分。
但这倒是没怎么困扰我。因为充其量是和外地人介绍长春的时候不太好吸引注意。可我也不见外地人啊。抛开这些偶尔的困扰和关于城市的宏大叙事,日常生活在长春倒是挺舒服的。夏天也热,但还不需要开空调;冬天漫长而寒冷,但在暖气和双层窗户的保护下,非常舒适。
让我印象最深日常生活,就是每年都会有的「入冬三件套」:棉裤、大白菜和烤苞米。
棉裤是介于外裤和线裤之间的裤子——我出东北之前从来没听过秋裤这个词,贴身的保暖层都叫线衣线裤。上初中之前,每两年会做一条棉裤。没啥复杂的,就是纯棉花塞在裤子里面。从夏天到冬天,就是一个短裤、长裤、长裤加线裤、长裤棉裤和线裤这样一个过程。我通过自己的关节灵活程度来定义季节。全穿好连弯腿都难,那么冬天就来了。
19 年冬天的南湖
说到吃,我一度以为大白菜是全世界的基础款蔬菜。如果再加点啥,也只能是茄子、土豆和豆角。每年秋天,农用三轮就会载着满满一车的大白菜进城。最早还有驴车和马车拉着白菜。我们则是一车一车的买,把零售变成批发生意。然后全家一起把菜搬到家里的仓房中。那时家住筒子楼(赫鲁晓夫楼),不少这样的房子都会在楼下配套一排仓房。为的就是给过冬储存蔬菜用。除此之外,还有一小部分白菜会出现在楼道的酸菜缸里,上面用大石头压着。酸菜和白菜,就是冬天最主要的蔬菜。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烤苞米。长春实在是太盛产苞米了,市中心有个楼就叫苞米楼。不是因为它长得像苞米,完全因为它就是模仿苞米设计的。一到秋天,学校门口、班车下车的地方、小区里都会有人拿着小烤炉来卖烤苞米。烤炉不大,一次也就能烤四五穗。烤得少,火候自然掌握的就好。表皮稍微有点糊,但里面的玉米粒依然软糯多汁。而且这些玉米的底部都会有棒子连在下面,拿着吃非常方便。不像现在很多烤苞米完全是光秃秃一个,要靠玉米叶隔热才能拿着。
玉米烤好后,可以选择刷东北特产的蒜蓉辣酱。我其实喜欢刷辣酱,但父母担心辣酱在桶里不卫生,一般不让。不管刷不刷,玉米永远是一块钱一穗。下班车到家买一穗,吃完就算休息好了,开始复习一天的功课。
而且特别奇怪,烤苞米一般仅仅以小摊的形式出现。在我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烧烤店里是没有烤苞米的。有一次在延吉,我妈忍不住问店家为啥没有烤苞米。答曰这是正经烧烤店。我也不知道烤苞米咋不正经了。而且后来就算有了,烧烤店里的烤苞米也大多是以一节一节的形式出现。一整穗烤的,几乎没有。不过一节苞米也是昙花一现,今天大部分店里都是烤玉米粒。我只能说世风日下是从烤苞米变成烤玉米粒开始的。
从烤苞米到大白菜最后到棉裤,也意味着一年就要结束了。在漫天飞雪、结冰的道路和甜味的铁杆里,就是我的东北原点。
2025-08-29 21:18:52
前两天回长春拍的
上世纪末,我出生在吉林长春。这么说感觉年代很久远,但到写下这段文字为止,不过刚刚三十年。一直到接近成年,我都生活在这里。接下来十年是把异乡当作逆旅的行人,每两年搬一次家。每次换一个地方,新朋友问是哪里人,我自然都会说:「东北人」。
我太爷爷从山东一路逃荒到了黑龙江。听爷爷说,他们到这的时候只有一位父亲带着两个男孩,和一台牛车。没有牛,只有车。姥爷家从山东到天津,后来被分配到了长春。姥姥一家人在她姥姥那代同样也是从山东一路到了辽宁,最后落脚在了吉林洮南。只有奶奶,她家算是土生辽西人,但后来也搬去了黑龙江。
二零零七年底,全国人民对来年的期待都是北京奥运会。我家里人却都在期待央视的开年大戏《闯关东》。《闯关东》播出前一个月,就听我姥和她的姐妹们电话里说对电视剧的猜测。开播之后,她们每天都在一边看,一边聊我家当年是不是这样。偶尔还说说电视剧里哪里不够真实。感觉她们不是在看再看电视连续剧,而是在看纪录片。不过除此之外,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因为那时候还在上初中,不到周末学校不让学生看电视和玩电脑。
直到多年后我才理解:《闯关东》对她们来说就是一部纪录片。从她们的祖辈那里继承的回忆和自己童年中经历的故事,就像是一片因为历史大山崩塌偶然形成的堰塞湖。在几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机会仔细回忆,也没什么办法讲给别人听。困难的时候,没心思;日子好起来了,眼睛都在向前看。终于,儿女年富力强,孙辈已经懂点事儿了,有时间去想想过去发生的事儿。《闯关东》就是一个阀门,打开了她们对过去的思绪。
可惜我还要很久才能理解和珍惜这种情感。
不过那时候我的主要工作和矛盾都是学习,来不及想这些事儿。后来我外出求学,出来几月后的一个早上,突然意识到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一年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故乡之外。接下来有点伤感的想到,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把一年里的大部分时间放在长春了。
但也就是有点伤感,不多。全家都来自远方,自然从小也没人认为我必须留在家乡。相反,我爸妈一直教育我长大了要走出去。去哪里他们没指示,反正走出去就行。所以上学的时候学「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时候就有点奇怪,父母教的和孔子不一样啊。当然,他们没想到我有点太能走、走太远了,甚至还走回来了——这都是后话。我的发小们也都差不多,没听谁小时候说过自己想留在家里。认识了更多不同地方的朋友之后,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地方的主流父母都希望孩子离开自己身边。
不太幸运的是我刚出家门那段时间,正是东北在网上风评最差的时期。距离所谓的「东北文艺复兴」还要一段,但海南全是东北人、东北全是黑社会、投资不过山海关这样的段子已经开始流行了。经济发展快的时候,东北就像是大家都避之不及的地方,「我可不想我家变成下一个东北」。
那时候还小,一个地域所背负的重担对我来说太沉了。所以开始逃避介绍自己是东北人,而是装作北京人。我在北京也呆过,而且稍微收敛点口音,其实很多人分不出来。几年之后才重新开始磊落的介绍自己说我是个东北人。倒不是东北名声那时候变好了,是我意识到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怎么看我和我没关系,甚至他们根本就不会看我。
二零一五年,我从学校出来创业。也不能说正好赶上万众创业的热潮,而可能因为有这个热潮我才创业的。公司放在北京,虽然回一趟东北不远,但除了春节之外也就比别人能每年多回去个一两次。那个时候的我完全没感觉自己的人生还会和东北产生什么关系。
三年后的二零一八年,我要去江西景德镇参加比赛。心想路上没啥看的,就在出发前一天晚上去北京的万圣书园转转。就看到一本书:《伪满洲国首都规划》。我寻思这书可以看看啊。长春是伪满洲国前首都,而我是长春人。
事实上这本书如果不是长春人或者相关专业的学者,也不是很好读。因为想了解某个城市的规划史,前提是熟悉它的规划。否则哪哪都对不上号。可对于本地人来说,这书就太有趣了。因为里面说的地方,都是我从小活动的范围。别人看的是城市规划,我看的是家门前那条路到底是谁设计的,怎么天天堵车?
这本书极大影响了我参赛的准备。因为除了好奇景德镇冷粉之外,包括比赛在内的其他事儿可没这本书有趣。读完最大的收获不是了解长春是怎么来的,而是为什么作为一个长春人却对家乡如此不了解?
从那时候开始,我逐渐意识到一个人是哪里人,和他了解这个地方,二者没有必然联系。何处乃故乡是一件被动的事情;但去了解它,是个体主动的选择。
之后以长春作为起点,我开始收集各种关于长春的资料。并且主动开始在网上分享一些学到的知识。这成为了我无数业余爱好中的一个。但没成想这件事比大学专业对自己未来的影响还大。
之后因为给朋友帮忙在东北拍视频,越来越发觉自己对这片土地毫无了解。我所知道的,也仅仅是家门前的街道、学校旁边的胡同还有晚饭后和父母散步的河边。我天经地义的说自己是东北人,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代表了什么。诚然完全可以不需要知道这些事儿,但我性格可能不太好,无法接受自己明知道不了解却假装一切没有发生。
于是从二零二零年初开始,一直到二零二四年底,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和朋友们一起溜达在这篇名为「东北」土地上。他们各个「心怀鬼胎」,反正我是为了回答自己对这里的好奇。因为走的、看的、想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甚至无法用三言两语讲清楚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答案。
有些忽明忽暗的东西在心里,我想把它们记下来。
一个伪满老建筑,第一次去拍,以前没注意过
2025-06-10 14:57:02
这是一篇我 18 还是 19 年写的文章,但感觉今天重新发莫名合适。
没有毛玻璃特效,就没有手机和电脑的未来
手机里的毛玻璃特效是用来缓解经济危机的。
Andy Grove 去世了,这下安迪比尔定律里,就只剩下比尔了。
安迪比尔定律是说安迪(英特尔)研发出来的新产品,总会被比尔(比尔盖茨的微软)的新产品把性能消耗掉。也就是说随着硬件的进步,软件也会越来越消耗硬件。
现在安迪走了,比尔要为所欲为了。
我司有个人,就是说开头那句话的人,我们在这里叫他 B 吧
B 君特别喜欢拟物化设计,iOS 7 之后简直痛不欲生。一直用着还保持在 iOS 6 的那台 iPhone 5 —— 直到他在路上听歌的时候手机被偷了。
能在听歌的时候被偷,也是很拟物的一件事。
他在公司最经常和我们设计说的一句话就是:
「能不能把设置键变成那种滴着油的齿轮,还泛着高光。要是能再有个工人长者老茧的手握着钳子,钳子夹着磕掉了齿的渐开线齿轮。想想就带感」。
当然,设计每次都会义正言辞的拒绝他。
所以不管他情愿不情愿,都只能天天面对「扁平化」设计了。直到他发现了毛玻璃,扁平化设计里最拟物的东西:
「没有毛玻璃要什么 GUI 」他说道。
「要我说都应该十层毛玻璃同时渲染」。
因为对毛玻璃的极端狂热,现在已经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理论:毛玻璃的作用就是悄无声息的消耗硬件性能。每当内需不足的时候,美国政府就告诉苹果公司:快升级操作系统毛玻璃吧,把毛玻璃再加几十层,性能消耗再扩大十倍!让即使新买手机的人也要换手机,拉动内需。
每次我俩说起这个事的时候,都在思考一个宏大的未来:
以后没人说处理器性能过剩了,一台显示器后面有几百台计算集群支撑着,就是为了渲染毛玻璃。
各大公司不推出手机壳了,都推出「毛玻璃 Package」——有的能渲染五层毛玻璃,有的能十层,还有的能渲染玻璃反射。更牛的能做百层毛玻璃实时光线追踪。
再也没有经济危机了,因为新的需求永远都存在,永远都有人需要更多的毛玻璃。
蓝绿华为小米不要再打架了,谁能说出毛玻璃的好处都有啥,未来就送给它。
我又发现了一个创业的 idea ,快去吧。
世界是属于毛玻璃的。
2025-05-24 16:10:20
去年就想给自己的 blog 换名字了,一直懒得弄。最近请《山有虎》Logo 的设计师 Bunny 帮忙设计了一个 logo,就顺手一起改了。
之前一直叫《汉洋叭叭》,主要是把这里看做自己随便写两句的地方。但今年开始准备支棱支棱,把一些严肃的、好好写的文章发到这里——主要是不想再以投稿为主了,还是得有个自己写字的地方。所以也不想用这么随意的名字。
新名字是《汉洋滔天》——汉洋就我自己的名字,滔天来自宫崎滔天先生。宫崎滔天先生确确实实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的自传《三十三年之梦》也颇为精彩。他本名宫崎寅藏,号白浪庵滔天。正好汉和洋这两个字都和「滔天」一词挺搭配的,我就借白浪滔天先生的号来用一用啦。
Logo 是拜托 Bunny 用 Art Deco 风格设计的,他画出来我就挺喜欢,所以也没怎么改。感觉和《山有虎》的一样都挺好。
虽然改了名,但不见得文字的更新量就能上来——不过我们其他几个节目目前几乎都实现了稳产!《山有虎》的韩国系列更新一半了、《蜉蝣天地》储备了四五期正在陆续剪辑、《草履虫》实现了每周四定期更新……今年还有些内容会陆续出来,请各位拭目以待:)
周末愉快!
2025-04-21 10:05:11
其实有点标题党了,干啥没代价呢?但一时没想到更合适的词,就这么用吧。
前天重轻、我、Geelish 还有可达、丰泽等人新合作的一档视频播客上线了。叫《蜉蝣天地》。YouTube、Bilibili 可以看视频版,小宇宙、Apple Podcast 和官网可以听音频版。发了第 0 期,聊了聊为什么我们要做这档节目。就不多说了,都在节目里。
自然,新开坑就会有朋友问我,为什么能有精力做一档新的节目?最直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们团队内容生产能力过剩。上周我们在三峡周边建模,早八点出去拍一天,晚上十点还能录节目,一连三天,一点不累。这没啥好谦虚的,就是这方面有天赋加花了很多时间去练习。我对此非常感恩,有这样的团队不可能不想做更多创造性工作。
但对个人而言,我非常清楚这种能力背后的代价:我从小到大几乎没享受过任何大众娱乐消费。这完全没有任何所谓的感觉自己特立独行还是啥的,单纯就是因为各种原因组合在一起导致我的人生少了一块,还挺重要的一块。
我到现在没读过任何一本武侠小说,不论是金庸先生还是古龙先生的,都没有;几乎没看完整看过任何一个电视上播出过的电视剧,可能就刘老根和马大帅看过;没怎么听过(太多)歌,以至于重轻到今天还会感叹说「你他妈怎么连 XX 都不知道?」网剧看过漫长的季节,其他好像也没啥了?也从来没看过综艺。
再强调一下,这完全不是在炫耀自己和别人多么与众不同。相反,如果你仔细想想,这对小孩来说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这意味着一个小朋友没办法参与到和同学的交流里去。我印象特别深,小时候有一段大家都在看《风云》,每天都在聊剧情,我一点也插不进去嘴。或者大家都在谈论自己在听的歌,我也不知道他们听的是啥。
成年人的与众不同或许还能为人称道,小孩的不合群则完完全全只有害处。小孩是不能和别的小孩不一样的,因为大家会欺负你。为了能融入大家,我练就了福泽(贻害)至今的技能:假装自己了解一件事。我可以快速从别人的三言两语里弄清楚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并且假装自己知道。假装得足够就有时候就真知道了,更失去了对谈论对象的兴趣。
那时候主要喜欢看动漫,有几年几乎所有新番我都看。不过彼时二次元也确实不火,身边能聊的人不多;另外喜欢打游戏,可只喜欢玩单机。要是喜欢网游还好点,奈何我一直没找到人一起打网游。
我童年能正常成长,最幸运的地方可能是一直有几个特别好的朋友伴随着我。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不正常,不正常组合不正常就还挺正常。
这几年变本加厉,动漫基本上戒了;游戏不想戒也戒了——因为自从创业后,我特别害怕需要连着沉浸几个小时但却无关生产的事儿。连带着电影院也不去了,我一想到自己要在一个空间里无法看手机俩小时就害怕。
相反,我越对娱乐感到紧张,就越对创作感到放松。不是我时间多,而是在一些事情上我没有付出任何时间。不是有什么时间统计软件吗?可以试试看,自己每天都花时间在哪。我敢说哪怕咱每天只有 30 分钟的时间用于创作点啥,一个月后都会有些成果。有人能用碎片时间学习,我就擅长用一切时间创作(更何况工作一大半都和创作有关)。有时候我洗澡洗一半想到点啥都会先出来记下来再回去洗。最极致的是丰泽,他能用 120 秒等红灯写作——当然这个比较危险,不推荐大家效仿。
有朋友可能会问创作需要输入,没点娱乐活动输入怎么来的?一是我工作本身就偏向输入型,能从中学到特别多;第二是看书,基本上好奇的事情肯定都有人写过。
所以对娱乐的牺牲其实是为创作付的代价,或者说创作就是有价格的,只是每个人付的钱不一样。我付的钱就是娱乐;丰泽付的钱是他精力不太旺盛,只能有限分配;重轻付的钱在这期节目里说过了;可达付的钱是让自己不睡觉......
你总要付出点什么。
2025-03-12 07:32:03
这是唐朝的旅馆系列第三期节目,前两期节目可以点此收听或者扫码在小宇宙收听。
在帝国漫长的驿路上,旅馆是行旅者的暂栖之所,不是为了留下,而是为了继续上路。偶然有「他乡遇故知」的重逢,却往往只是昙花一现,第二天清晨,又是惜别的时刻。旅馆的墙壁成为故知之间的「留言板」,旅人在墙上题诗留名,后来者看到友人的笔迹,会心一笑,再添新作,隔空对话。旅馆也是陌生人相遇的的要津,既有善意相助,也有嫌贫爱富。传奇小说中可怕又神秘的旅馆老板娘形象,折射唐朝社会的开放和流动,也展示了旅馆空间的戏剧性和可能性。
在唐朝文学经验中,有多少人在旅馆相遇,在旅馆分离,在旅馆中成功,在旅馆中失败。「旅馆」这个概念本身就蕴藏着一种巨大的矛盾,「旅」代表着移动,而「馆」代表停止,所以,每一次在旅馆停留下来,都更加提醒我们处在一种永恒的迁逝的状态中。躺在旅馆的床榻上,人们不得不直面自己最真实的处境,那些为了面对世界而编织的价值、道德、使命、志向都被暂时剥离。
在漂泊的世界里,每天醒来都看到陌生的景象,出门都看到陌生的人;旅馆反而成为了最熟悉的地方。最残酷的是,如果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时间足够长,那么,他就永远失去了家的感觉,永远失去了家的感受力。家却越来越像旅馆,总是匆匆而过,淡淡遗忘,越来越不真切我们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在也像生命中一夜之缘的酒店那样,只留下记忆中偶然的、轻描淡写的几个词语。
多少人还住自己童年时生活的家中呢?将来又有多少人会在现在的家中离开人世呢?回想童年时住过的地方,还记得多少呢?当我们入睡又醒来,总像经历了一次小小的失忆,或者说是短暂的死亡。这些微小的死亡,把我们误以为是连续的人生切成一段又一段离散的画面。当这些记忆消失,曾经的这个房子在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任何残存,成为无从追索的,如同彻底吸入黑洞中的残影,一点踪影也不剩了。
入住和退房之间,只有孤独,退房和下一次入住之间,也是孤独。从一个酒店到下一个酒店,在酒店停留,那种暂时的安顿感,或长或短,都不过是一次睡梦,一种幻觉,被反复播放无数次,仿佛有了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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